穹蒼下
訪問過Wim Wenders的記者朋友,莫不對他讚不絕口──沒有架子、和藹可親……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導演,但看過他的電影《Wings of Desire》(1987)後,我也是相信的。他對天使一角投注了極大的溫柔,令我以後都對穿黑色長大衣的中年男子有著好感,每次走進圖書館(摩頓台中央圖書館除外)都覺得他們輕輕陪在我身後。
我們以為天使都是潔白的,永遠是笑意盈盈的小嬰兒;再不就是長著七彩翅膀的少女,導演的詮釋頗為破格,但更早期的大膽設計是來自十三世紀意大利畫家GIOTTO(1267-1337)的作品。畫家在《哀悼基督圖》裡描繪了天使與馬利亞、約翰等人向著耶穌的屍首哀哭的情景。
看著看著,我想起《大長今》 裡鄭尚宮、韓尚宮、長今媽媽的含冤而終,叫長今傷心欲絕,也叫忠實的觀眾哭得死去活來。這幅畫,也算是相當煽情吧,馬利亞固然是悲白頭人送黑頭人,撫著耶 穌的胸膛,不能自已;約翰更是呼天搶地張開雙臂,十分之激動;其他婦女也不敢把耶穌的身體放在地上,仍是畢恭畢敬地托住……而天上的使者,一個個都哭得面容扭曲,痛苦非常,用盡各種肢體語言去表達那至極的哀傷。畫家真是很大膽,以前的天使總是金光燦燦,雍容華貴,哪能這樣放下身段,宣泄情欲?
《大 長今》受歡迎正是因為我們對長今的生命找到認同,她的情緒主導了我們的情緒。《大長今》熱潮也許轉過頭就淡去,但其中的人性與某些美好的精神,將肯定會繼 續存在,於下一部作品中再次成為牽動人心的話題。畫家所做的也是如此,他不執持於表現至高的神聖,反而重視原始的情緒表現,體恤民情。天使與人同悲同哭, 而不再是一個漂亮的裝飾而已;宗教也是如此,是真實至極,穿透肺腑,而不是遠距離的觀看、形式上的理解。
原作濕壁畫藏於意大利Scrovegni Chapel, Padova
延伸講堂:趙廣超(31.3.2006,藝術學院)
從Giotto學識Dignity。這是繪畫史上第一個「沉痛的背脊」,這個背脊是一個漣漪,由此,西方(繪畫)構圖已然形式,其他一切都只是花邊,漣漪蕩開去,連Da Vinci都要讓開。指的是畫中央背向我們的那個人,畫家前所未有地以一個背影置於如此重要的位置,除了是透視及構圖的突破,亦是很高章的演繹,像一個會用背影演戲的演員或一個導演指導演員用背影演戲,是很不容易的,那便是dignity,明明是可以讓你看正面,卻知道只要一個背影便足夠,那便收斂更深層更醇化的力量。說這是一個漣漪很是優美,我的理解是,Giotto能有此一著,基本上已是指出並且很漂亮地示範了怎樣跨過虎度門,西方繪畫由此正式開始演出,這之前的一切相比來說都只是排練而已,所以學畫的人叫他繪畫之父,他起了一個頭,之後要怎麼演繹便看後來者各自修為了。
聽趙廣超說「沉痛的背脊」,他說的不多,但很精采,我也很興奮。他點出了一個重要的源頭,的確是不必多言。碰巧那天課前我看脊醫,背脊經歷了一次痛苦的醫治(見〈新的一樣〉),便份外有親身的感動。
【更多趙廣超講堂節錄,請看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