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年前的通識
十五世紀的意大利畫家MASACCIO(1401-1428?)所畫的《三位一體》,底部是一個石棺,裡面是一具骷髏,刻著一句墓誌銘:IO.FU.GIA.QUEL.CHE.VOI.SIETE:E.QUEL.CHI SON VOI.ANCOR.SARETE,譯成英文是:I WAS ONCE WHAT YOU ARE: AND WHAT I AM YOU WILL BECOME。天主教墳場已把它翻成對聯:「今夕吾軀歸故土,他朝君體也相同」。
畫家卒於羅馬,可能是在1428年,也可能是早一年,未有定論,但肯定是歸了故土。在時間的長河裡,畫家活了非常短的時間,像一根火柴,一下子就燒完了,但它的火焰卻照亮了世界從前不被發現的一部分,而且燃點了燈臺,讓光延續下去。
火柴單獨一根是沒用的,還得有東西跟它磨擦,擊出火花。畫家當時遇上建築大師Brunelleschi,學會了數學比例法,沒想到竟然是數學改寫了繪畫史,他畫成了第一幅以完整的透視比例顯現深度的《三位一體》。一位畫家以數學理論為繪畫探索出一個全新的視野,這個例子可以印證通識教育的成功,教統局不妨參考。
從前身邊愛畫畫的同學,大多數都有數學恐懼症,她們一心要向繪畫設計方向發展,也早已把其他理科放棄了;如果我早點知道畫家的故事,也許可以借來鼓勵她們。而美術科老師也從不越軌,當年學校的正規美術課只延續到中二,中三開始可以自選美術、家政或自修,每週兩節而已,那大概可以稱為手工藝班,老師從來沒有跟我們提起過任何一位畫家的名字,現在想想覺得很不可思議!
希望將來推行通識教育以後,同學們可以從Masaccio學習比例,從達文西學習人體與科學,從Delacroix學習法國大革命,從El Greco學習悲憫之心,從Caravaggio學習罪與寬恕,從Rembrandt學習個人成長,從Vermeer學習時間與忍耐,從Velázquez學習階級與平等,從Van Gogh學習疾病與健康*……從繪畫認識這個世界從前未被發現的一面。*按:以上畫家作品容後再談。
這世界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奧祕,我們活在其中,但我們並不知道,直至畫家把它放在我眼前,我才懂得驚艷,事實上那也只是大自然的仿製品。人們花了多少個億去購買收藏名畫,卻天天不顧一切地糟蹋著這個世界?
這世界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奧祕,我們活在其中,但我們並不知道,直至畫家把它放在我眼前,我才懂得驚艷,事實上那也只是大自然的仿製品。人們花了多少個億去購買收藏名畫,卻天天不顧一切地糟蹋著這個世界?
原作濕壁畫藏於意大利Santa Maria Novella Museum and Cloisters
5 Comments:
桐生,講開又講,記得陳佐才曾把那對聯改為: 「今夕君軀歸故土,他朝吾體也相同」----原來的太刻薄了, 不及改動後有情.
(陳佐才〈天若有情天亦老〉,崇基《大學講章》)
其實我看不明白那幅壁畫:聖三,十架,聖人,配上石棺上那句墓誌銘,這樣的安排表達了甚麼意思?你有甚麼體會?
sf,我記得那教堂內有不多的作品,但我們仍是逗留了很長時間,就站在壁畫前祈禱,有光從天窗落下照在我閉上的眼皮上。這是我的體會。
其他的便只是我的猜想。畫家運用一種當時最尖端、未曾有人想像過的技巧作畫,我認為這個舉措便很有宗教的啟示意味,他必也可以想像壁畫作成後帶給人們的震撼,於是我相信他是很慎重地選擇三位一體的主題,基督教最核心的救贖信息。
參:Applications of the Method of Perspective in Renaissance Art
多數史家認為那棺躺的是亞當,亦即是人類必然的道路,那剛好是在觀者的視平線,然後我們可以仰望十架。"The most likely interpretation of the Trinity is that the painting alludes to the traditional medieval double chapel of Golgotha, with Adam's tomb in the lower part (the skeleton) and the Crucifixion in the upper part. But it can also assume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journey the human spirit must undertake to reach salvation, rising from the earthly life (the corruptible body) through prayer (the two petitioners) and the intercession of the Virgin and saints (John the Evangelist) to the Trinity." (wiki)
謝謝你的提問激發我繼續思考。
轉自船山筆記
sf said... 你有沒有留意到MASACCIO畫中那位教會之母聖母馬利亞. 她把手一張, 示意請看 "上主的羔羊, 除免世人罪業者", 然而樣子卻好像有點不耐煩似的.你說畫家以當時以最尖端最 "先進"的技巧, 去表達最重要的信理. 這一點我倒沒有想過. 得你一提醒, 想想也很有意思. 5/11/2006 12:23 AM
趙桐生 said... 噯?我倒是覺不出馬利亞不耐煩,她在我們視平線之上,畫家的透視是從下而上的,而她又微微揚起下巴,可能因此而有點「串串」的感覺。
使我感到有趣的是馬利亞的眼睛極不對稱,而且也頗蒼老,叫我想起Durer(1471-1528)畫的《母親像》(1514);而畫家本人同期畫的另一幅《St Jerome & St John the Baptist》(1428)中施洗約翰亦有類似的輕微又曖昧的「脫窗」情況。 5/14/2006 3:39 PM
桐生, 經你提醒, 我才驚覺視線角度的影響是如何巨大. 把聖母局部退到屏幕上部, 再把頭擱到桌子上, 從斜下方向上瞄去.聖母面目立時就變了: 面拉得長長, 咀和眉的弧度縮小. 顴骨稍稍隆成, 雙頰更瘦削. 臉上不再是冷漠, 而是憂傷.
再一次證明, 看真跡與看印刷本, 這兩種體驗差別何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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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晚翠梧桐早凋, 幽階一夜苔生, 桐生桐生, 這個名字是甚麼意思?
實在有趣……我想畫家怎麼也想不到,六百年後,會有一個年輕人對著他所不能想像的電腦屏幕看他的畫,而且認真地以一個近乎滑稽的姿勢去模仿觀看這幅濕壁畫原來的角度。我不知畫家會怎麼想,我就覺得很感動。
sf,你的選文很美,但我的名字並沒有太特別的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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