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奈的西班牙艷遇
Velázquez 《Pablo de Valladolid》c.1633
幸好馬奈(Manet, 1832-1883)在1865年去馬德里的時候,Prado國立美術館並沒有限制他一小時內觀賞五十幅畫*,不然說不準就會錯過這一幅屬於Velázquez(1599-1660)看似不太顯眼的作品。走漏眼可大可小,他若果沒有發現這幅畫的驚人之美,而回國參照那嶄新的技法扭轉傳統的習慣,整個法國印象時期的美術史可能就要改寫。幸好,馬奈不是香港人,他可以立在作品前不動,仔細研究學習大師的筆觸,很久很久……一個畫家由此孕育。
可 能你看不出來這幅作品如何驚人,但我們可以試著了解馬奈為何會為之驚艷。事實上在十九世紀以前,沒有幾個法國人對西班牙繪畫有足夠認識,直至拿破崙對西班 牙的野心因利成便羅致了數量可觀的作品,而羅浮宮後來又開闢了西班牙專館,法國畫家才有更多機會接觸西班牙作品,但那只是整個西班牙藝術寶庫的一小部分而 已。
終於馬奈一眾法國畫家決定親赴Prado朝聖(Prado擁有大量Velázquez及Goya的作品),馬奈寫信給他的畫家老友Henri Fantin-Latour,信裡讚美著Velázquez是畫家中的畫家,句子斷續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然而字字透露著一種戀愛一樣的帶點迷惑的喜悅:
「這是最不同凡響的……那背景消失了,什麼都沒有,只有空氣包著那傢伙,他一身都是黑色。」這 幅畫描繪了一個全身黑衣的小丑,袍子累贅地交疊在大肚腩之 上,表情有點曖眛,四肢的擺動似乎是要開始表演。它的驚人之美在於馬奈所說的那個不存在的背景,Velázquez是首個以全身造像而不寫背景的畫家,以 前也有無背景的半身人像畫,但Velázquez藝高人膽大,把腳也畫進去,背景卻連牆壁與地面之交界線也沒有,只給他掃上朦朧的腳影。有點似一本沒有背 景描述的小說,人物因為缺乏實質對照而虛無起來,卻又自有一種神秘的吸引力。這不好懂,像高行健的作品,基本上是給作家看的;馬奈是個畫家,他對光的表現 特別的敏感,所以他能注意到這一幅灰和黑的作品中,筆觸的跳躍處有光之流轉。
Manet《The Tragic Actor》1866
印 像如此深刻,馬奈回國就畫了《The Tragic Actor》(1866),一個哈姆雷特的悲劇演員,除了腳邊多了一把佩劍,主題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馬奈更強調模特兒身上絲絨及羽毛轉折的反光,他的手簡 化成幾個色塊,他的影子還要更飄忽……巴黎奧塞美術館及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在2003年就合辦過一個展覽《Manet/Velázquez: The French Taste for Spanish Painting》比較兩者的作品,會場入口懸著的就是這如門神的一對。
其實馬奈的名作《The fifer》(1866)也是一樣飄浮在太虛之中,類似的技法運用也見於Degas的作品中。可以說以馬奈為首的早期印像派畫家有一半都極受西班牙畫風影響,自從他們發現了Velázquez,拉斐爾便被打入冷宮,他們受夠了細瓷的精雕細琢,而一起狂熱地追求筆觸的極端表現技巧,成為了印象畫派的發展基石。
*「一小時內觀賞」是香港藝術館在2005年籌劃《法國印象派繪畫珍品展》期間提出過的奇招。(引自《明報》:47幅總值逾46億港元的國寶級法國名畫......會吸引至少12萬市民觀賞 ......館長朱錦鸞表示若人流太多,或會限制觀賞在一小時內完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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