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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edi, octobre 02, 2004

一幕戲一幅畫

Pieter BRUEGEL the Elder《The Months》1565

摩登上海的月曆畫上是美女和香煙,十六世紀的布魯塞爾月曆畫則是一幅平實的農村冬日狩獵圖,主題說不上引人入勝,畫家卻是大有來頭。

首先要弄清楚畫家的姓氏,本來是Brueghel,直至1559年畫家忽然不喜歡那個H,於是改成Bruegel,到現在變成不明不白。到兩個兒子出生的時候,畫家又把那個H給他們補回去,大兒子跟畫家一樣叫彼得,而名字叫約翰的小兒子後來給畫家添了一個孫子亦是叫約翰,偏偏他們一門都是畫畫的,美術史上爺孫的名字重重疊疊排開,像樸克牌遊戲,頗有移形換影的魅惑。(參:這裡說的是老祖宗,沒有H的那一位,連出生年份都不確定,一般猜測是1525年,說他是大老爺嘛,他卻確定是英年早逝於1569,總是那末反高潮。

美術史上他是十六世紀北方文藝復興的偉大畫家,他的《孩子的遊戲》,堪稱一部法蘭德斯(Flemish)兒童玩意圖鑑,八十四個項目看來像一個平面的小奧運會。又有一張,畫家一口氣講了二十段荷蘭箴言諺語折子戲,頗有電影大場面的效果。

他的代表作是一系列描繪農民生活的寫實月曆畫,總共十二(?)幅,但只有五幅留存至今。

我第一次看這幅雪中獵人確實是在電影中——俄國導演塔可夫斯基 (Tarkovsky, 1932-86) 的《星球梭那里斯》(Solaris, 1972)一幕——主角在外太空死而復生的妻子正疑惑自己到底是人不是,牆上這幅靜寂的雪地畫把她帶回去主角孩童時代的記憶,感受著屬於人類的生活與愛……這時突然又進入失重狀態,兩人擁抱著在畫前飄浮起來,如夏加爾畫中飛翔的情侶,鏡頭游移在雪地上的小人兒之間……

那個時候我年紀小,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奇異的電影,整整三個小時是那麼緩慢的痛苦,我像一個捧著花兒的孩子,看著看著突然覺得它美麗得叫人心痛,不由自主的哭了。自此我記住了那幅畫。
Pieter BRUEGEL the Elder《Portrait of an Old Woman》c. 1563

後來到了布魯塞爾皇家美術館,在畫家的專室內雖然沒有找到電影中的畫(藏於維也納),但已經叫我大開眼界,我沒想到那些小人兒的臉原來那麼醜!畫家對長相奇怪的臉彷彿有一種癡迷,他筆下的農民長得一個比一個醜,再小的人兒你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們每個人都有事,沒有一個閒著。漫畫化的造型更顯得他們的生活有一種嚴峻的態度,如果畫家也拍電影,大概會拍成那種冷峻的幽默作品,叫人意想不到,像他反複把玩那個H。

塔可夫斯基喜歡畫,因為他的借用我才真正認識Bruegel的好,另一個是上期說的意大利畫家Carpaccio,《星球梭那里斯》想營造的就是一種Carpaccio的文藝復興時期的氣氛。兩個畫家風格看似大不相同,其實都有一種寂靜的熱鬧,暗地裡在騷動……所以電影的第一個長鏡頭就是這麼一個表明心跡的意象——河裡湧流的水草,現在這樣,以後也這樣。

top: The Hunters in the Snow (Dec.-Jan.), Kunsthistorisches Museum, Vienna
middle:
The Harvesters (Aug.-Sept.),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 York
bottom: Oil on wood, 22 x 18 cm, Alte Pinakothek, Munich